記憶文化
提醒人們不要遺忘的石塊

是珍貴的回憶或者被害者在這裡被人踐踏?歐洲處處可見的絆腳石—但這並非無可爭議。
是珍貴的回憶或者被害者在這裡被人踐踏?歐洲處處可見的絆腳石—但這並非無可爭議。 | 照片(細節):© picture alliance/dpa/Sven Hoppe

二十五年來,藝術家坤特・德民為紀念受到國家社會主義迫害以及被殺害的人鋪石塊,這些石塊成為新生世代活的歷史課。

走在柏林舍訥貝格(Schöneberg)區的克雷勒街(Crellestraße)上,不一會兒就會踩到鋪在那兒的一塊絆腳石。這塊鑲嵌進石板的青銅立方體很顯眼:四塊閃閃發光的石塊用來追悼大衛森(Davidson)一家人的命運,兩塊用來追念馬祥特(Marchand)夫婦。這幾位猶太鄰居在國家社會黨的集中營中被殺害,應該永遠的記在人們心中。

紀念一九三三年至一九四五年間受到迫害的市民 – 是雕塑家坤特・德民於一九九六年在這個角落放下第一個石塊時,浮上心頭的願望。「歷史會重演嗎?」第二次世界大戰之後才出生的他問自己。「我反覆地問自己這個問題。」那個時候,單單舍訥貝格區就有六千位猶太人和其他受迫害的人被驅逐以及被殺害,其中許多人住在離該區市議會不遠的巴伐利亞區。諾貝爾物理獎得主亞伯特・愛因斯坦,為了躲避納粹而不得不逃往美國,這條街上也為他鋪設了一塊石板。

一開始,坤特・德民難以想像,這個藝術項目會變成甚麼樣子,他的點子很快就傳揚開來。如今僅在德國一地,就有一千兩百個住宅區舖有這樣的紀念石塊,德民也在別的國家鋪設紀念石塊:在所有曾經被德國占領的地區,目前分布於二十七個國家內,這一頁黑暗的歷史甦醒了過來。紀念性質的絆腳石,現在已累計到八萬塊了。「這個成果是我不敢奢望達到的」,德民說。 坤特・德民在柏林街頭工作,這裡現在已經鋪設了九千多塊紀念絆腳石。 坤特・德民在柏林街頭工作,這裡現在已經鋪設了九千多塊紀念絆腳石。 | 照片(細節):© picture alliance/dpa/dpa-Zentralbild/Britta Pedersen

被人踩踏

然而,猶太社團對這種紀念的方式頗有微詞,譬如德民就不准在慕尼黑鋪設石塊。「人們從這些絆腳石上走過,或者漠然地踩過去」,夏洛特・柯諾布羅赫(Charlotte Knobloch),慕尼黑猶太文化社團負責人如此表示。他們的批評發揮了作用:二零零零年,慕尼黑市議會禁止鋪設絆腳石,從此以後,只准設置紀念受迫害者的石柱。但是,這項決議直至今日仍讓人議論紛紛,從二零一八年起,反對方倡議在私人土地上鋪設石塊,猶太社團的家屬以及會員均受邀參加第一次鋪設的儀式。

德民無法理解慕尼黑為何有此決議,「我覺得那些指責很荒謬」,他說。根據這個論述,應該不准任何人走進聖伯多祿大殿(梵諦岡天主教宗座聖殿),因為大殿的地板下有許多墳墓。許多人顯然持類似觀點,因為不斷有人詢問可否鋪設絆腳石,從來沒有停過。德民每個月都要鋪設一百五十塊10 x 10公分大的立方塊,想請他工作的人得等上好長一段時間,才會如願以償鋪設紀念石塊。以阿姆斯特丹為例,目前等候時間是四年。 阿姆斯特丹紀念因日記而聲名大噪的安娜・法蘭克及她姊姊瑪格特的絆腳石。 阿姆斯特丹紀念因日記而聲名大噪的安娜・法蘭克及她姊姊瑪格特的絆腳石。 | 照片(細節):© picture alliance/Klaus Rose

建立起新友誼

這項計畫至少發揮了一個效果:為新生世代保留記憶。對於小學生而言,能夠在被殺害的六百萬位猶太人中,從這個抽象的數字中認出一位從前的鄰居,或者昔日的同學認出他們的親屬,是很重要的一件事情,這位藝術家說。「當親屬們說起以前發生的事,就是一堂不一樣的歷史課。」

這個計畫也使得西蒙・呂格麥亞(Simon Lütgemeyer)及其家人獲得若干啟發,「鄰居家門前兩塊絆腳石引發我沉思」,這位住在柏林普倫茨勞貝格(Prenzlauer Ber)區一棟老宅子裡的建築師說。他與妻子一起研究了這棟房子的過往,這也是他居住的房子 – 並在過程中遇見了以前那位猶太屋主家人的後代。這些孫兒住在美國,雙方展開密切聯繫,不久後這兩位年逾八十的兄弟,彼得與維納,就順道來柏林訪友。

呂格麥亞也很想為他們受迫害的先人鋪設絆腳石,但戈塞爾斯(Gossel)兄弟不願意。他們一想到自己的姓名可能被人踩踏,就覺得很不舒服。現在,這棟房子的入口走道上安了一塊紀念牌,也算是聊表追念了。如今,波士頓附近的布蘭戴斯大學(Brandeis University)也因為透過戈塞爾斯兄弟而注意到呂格麥亞的研究,並且邀請他訪問,以便多了解一些他的研究項目。